太攀蛇長相並不像一位罪大惡極的毒梟，相反, 他的氣質十分儒雅, 舉止更是斯文有禮。

只是一顆心冰冷又充滿血氣。

他正在打電話，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泛著冷漠的光, 聽完手下的匯報後，他沈默了兩秒, 然後若無其事地吐出三個字, “老規矩。”

老規矩。

這是他們想要徹底讓一個人消失的老方法。

用高壓鍋一煮，搗碎了沖下水道裏, 毀屍滅跡, 警方連屍體都沒法找到，更別提立案調查了。

要不是之前那個內奸是個條子, 為了給警察一個教訓和警告，才故意將那叛徒拋屍河邊，否則警方連他一根頭發絲都摸不到。

太攀蛇說出“老規矩”三個字的時候，他的表情甚至是和顏悅色的，仿佛自己下的決定不是取走一個人的性命，而是點了一道菜。

在絕對的利益面前，沒有什麽事是不能做的，沒有什麽良知是不能被拋棄的。

他神色輕松地掛掉了電話。

曾幾何時, 面對血腥場面，他也會於心不忍。

可惜人是一種很擅長習慣的動物，有些事情做慣了，有些場面見慣了, 也就那麽回事了。

一顆心只會越來越堅硬，一條命要是沒有利用價值，只會越來越廉價。

只有利益最可靠。

太攀蛇將手機放入自己的兜裏。他的手機非常寶貴，可以說是價值連城，上面不僅有反定位反偵察裝置，還用隱文件偷偷記錄了這麽多年來的交易信息。

這是個秘密，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。

要不然，他這個手機怕是就保不住了。

所以，太攀蛇從來不將手機離身，連最親密最信任的人也不敢動他的手機一下。

他身邊的隨行助理去酒店前臺辦理了入住手續，拿了門卡回來，恭恭敬敬地跟著老大身後。

今天太攀蛇扮演的是一名公司技術部門的領導，來參加酒店舉辦的moldflow技術交流大會。

和他做買賣的客戶也在這家酒店裏下榻。

他們互相不信任對方，所以都不願意去到對方的地盤做生意，可賣貨的想盡快脫手，買貨的手頭貨緊，也想盡快入手，雙方只好約定一個第三方公共場合商量生意。

手機畢竟不保險，萬一被錄音或者監聽了呢？

具體的細節特別是價格都需要雙方的頭兒面對面討論。

今天就是初次接觸試探的一天。

沒有誰做生意是只討論一次就一錘定音的，都是需要反覆試探幾次才能下決定合作，除非是知根知底的老客戶和老供應商。

要知道太攀蛇出手的都是大買賣，涉及資金動輒上億，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。

畢竟雙方都怕對方是警方假扮過來釣魚執法的臥底。

入住酒店之後，為防止入套或者行蹤被暴露，太攀蛇的隨身助理隨便找了一位打算入住標間的客人，扯了個理由，將自己手中的豪華套間與對方交換了。

雙贏。

對方開心得不行，原本是兩個小姑娘分攤一個標間，現在變成了一套三的豪華套房，一人可以獨享一個房間不說，還有華貴的客廳可以自拍發朋友圈！

太攀蛇輕輕扯了扯嘴角，這麽件小事，就能開心成這樣，果然欲望這種東西，擁有的越多，就越是欲壑難填。

進入標間之後，太攀蛇說話之前，助理就立刻從手提箱中拿出檢查裝置，然後開始仔仔細細對整個房間進行掃描。

每一處都檢查了，就連衛生間的馬桶都沒放過。

當助理站在凳子上檢查天花板和吊燈的時候，躲在天花板排氣道裏邊偷.窺的涼涼立刻屏住呼吸，嚇得渾身的鼠毛都快豎起來了！

大姐大受驚後心情很暴躁：“吱。”（←擦，這特麽也太謹慎了！）

小倉鼠在寵物店的時候還裝作一副小乖乖的樣子，一句粗話都不說，生怕被蘇老師聽見扣分。

可只有它一只鼠的時候，大姐大隱藏起來的匪氣就不自覺散發出來了。

助理立刻動作一頓，安靜等待了幾秒。

涼涼捂住嘴，縮成一團，假裝自己是空氣。

好在助理懷疑自己聽錯了，他再次用儀器在天花板上認真掃了一圈，並沒有聽見任何警報聲。

他退回太攀蛇身邊，恭敬地匯報：“沒有不妥。”

這個結果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
隨意調換的房間，就算有人想監聽，也根本來不及安裝儀器。

太攀蛇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，慢慢走到沙發邊坐下，然後朝助理點點頭。

他已經養成了習慣，除非必要，否則一個字都不會多說。

助理立刻打電話通知對方自己的具體位置。

涼涼這才松了口氣，開始保持正常呼吸。

擦，差點就與壞蛋四目相對了！

涼涼第一次執行這種任務，比較緊張，剛才差點嚇尿。

好在對方只是進行金屬探測檢查，所以涼涼根本就不怕。

太攀蛇死都想不到，他天衣無縫的計劃，竟然會被一只小倉鼠給窺視了。

涼涼就在他頭頂上無比乖巧地蹲著，努力記下他說的每一個字。

但凡是有食物出現的地方，絕對少不了老鼠的存在，不論你是蒼蠅館子還是五星級酒店的大廚房，沒有老鼠到達不了的地方。

在人類看不見夠不著的地方，存在著另外一個神奇的世界。

這次鼠小弟沒有跟過來出任務，它還沒有畢業，在沒得到涼涼領導的認可之前，綠晉江只能認命地留在基地裏賣命地學習。

涼涼向來很會交朋友，沒用幾顆工資就聘請到了專屬為自己帶路的導游，來了個五星級大酒店通風道一日游。

涼涼一路聞著太攀蛇的味道，他隱隱約約散發出安毒的氣息，這對工作經驗豐富的緝毒鼠來說，簡直就是會移動的靶子一樣。

當太攀蛇的助理拿到門牌號的時候，涼涼存了個心眼，它並沒有提前去那個房間等候，而是一路跟著太攀蛇行動，一步也不敢遠離，生怕自己聽漏了什麽重要的信息。

反正自己有導游，並不怕在酒店覆雜的管道裏走迷路。

果然，太攀蛇防備的手段多，竟然半路突然和兩個小姐姐交換了房間！

涼涼心中一陣慶幸，還好自己足夠謹慎，要不然今天任務就黃了。

進入標間後，涼涼怕給自己帶路的老鼠出紕漏壞了好事，就讓它安靜地等在十米以外的地方，不要發出任何聲音，更不要到處亂跑，以免被人類發現。

隨著在社會上混跡的時間越來越長，涼涼的工作手段也越來越厲害。

它多精明一只鼠，先給了導游鼠一顆榛子作為定金，等它吃過之後還沒過癮，繼續流著口水看向涼涼的時候，它才承諾對方只要好好帶路，乖乖聽話，事成之後就會再給它剩下的三顆榛子作為報答。

果不其然，導游鼠全程非常聽話，涼涼的每一個命令它都認真執行，一心一意指望著涼涼大佬能再多給它幾顆香噴噴的榛子。

導游鼠其實壓根兒不明白三顆榛子到底是多少，反正一聽就是很多很多的感覺。

涼涼出任務的時候非常有耐心，它安靜地蹲在排氣管裏邊，因為灰塵很厚，所以它這會兒已經變成了一只小灰鼠。

在等待的時間裏，涼涼透過縫隙觀察著房間內的布局。

太攀蛇坐在窗戶邊上的墻壁後面，他一言一行都非常註意安全，就連坐的位置都很謹慎，因為那裏是射擊的盲區的死角。

不過巧的是，他頭頂上就是排氣道的出入口。

涼涼小心翼翼地移動自己的步子，慢慢蹭到了太攀蛇的頭頂上蹲好。

這裏距離近，視線好，還聽得清，涼涼對這個臥底偷.窺的地點非常滿意。

就是中央空調的冷風呼呼吹啊吹，涼涼的藏身環境非常糟糕，它縮成一團抱住自己，心道還好自己毛毛夠厚，要不然出這次任務非得感冒一回不可。

夏侯毅為了不打草驚蛇，選擇完全相信涼涼的能力，沒有多餘進行語音監控。

要不然之前排查竊聽裝備的時候，恐怕警方就已經暴露了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太攀蛇不慌不忙安靜地等待著，其實並沒有等多久，就有客人來敲門。

咚、咚咚、咚咚咚。

非常有節奏感的敲門聲，這是雙方約定好的暗號。

由於視線的角度問題，涼涼看不清對方的長相，可就這麽點小問題壓根兒難不倒辦案經驗豐富的緝毒鼠大姐大。

小倉鼠直接從頰囊裏摸出來一面小鏡子，它利用鏡子反射的原理，偷偷觀察著客人的長相。

進來的並不是什麽西裝男士，而是一位胖乎乎的大媽，一位其貌不揚的、脖子上還掛著工作人員牌子的大媽。

大媽身後跟了個小年輕，看起來特別像是她在公司的下屬。

酒店二樓正在開技術交流會，人流量很大，混成工作人員確實不會引人註意。

表面上看太攀蛇身邊也只跟了個貌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助理，可雙方彼此都心知肚明，暗地裏誰帶的人都不少。

剛打開門的時候，大媽臉上的表情還特別親切，可是等門關上之後，她整個人的氣質就變得特別強勢。

她走過去坐在太攀蛇對面，與他平起平坐，精致的紅唇一勾，直接問道：“這裏安全嗎？”

太攀蛇微微點頭。

大媽又問：“貨有多少？”

太攀蛇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數，他狡猾狡猾的，總是能不出聲就不出聲。

大媽突然冷笑道：“你別跟我來這一套，咱們誰也不比誰精貴，我沒有錄音，你這兒也沒有監聽設備，這間房子絕對安全。”

正在光明正大偷聽的涼涼：“……”

她說得自信，是因為她自然有她的法子知道他們談生意的地方是否真的安全。

太攀蛇露出微笑，恭維大媽道：“還是楊姐爽快。”

大媽摸出一根煙點上，吸一口，然後吞雲吐霧道：“道上都知道，我做生意的風格，大家有錢一起賺，要是合作愉快，未來的生意才是大頭。”

“你那兩百公斤的貨，我出這個價。”

大媽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搖。

太攀蛇冷冰冰地笑了，眼睛裏全是譏諷，“楊姐這是打發叫花子故意羞辱我嗎？”

全場靜默——

現場的氣氛一度緊張起來，大家誰都不敢大聲喘氣。

包括頭頂上圍觀毒.品交易談判的涼涼。

它早已經收起了小鏡子，這會兒正雙手捏著小拳頭全神貫註地偷.窺著，心裏無比緊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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